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门前的银杏路

2022年12月26日 10:09:25 来源: 新华网

作者:王正忠

朗读:鸿鹰

  我家门前,有一条迷人的银杏路。路两旁,婆娑柔美的银杏树并不高,却是一道璀璨的风景。每当凉爽的秋风吹过,原先碧绿苍翠的银杏树,没几天就被染成一片金黄,形成一条绮丽的“金色走廊”。

  我们刚住进来那阵子,朋友来访时正值金秋时节,门前一片金黄耀眼。他说,门前有银杏树好,寓意着坚韧沉着、纯洁永恒、长寿吉祥。

  我们并不在意这些,只觉得银杏树很美,一年四季各领风骚。随着季节的变化,银杏树叶翻动着不同的颜色,春季是浅绿色的,夏季变成了深绿,到了秋季变为浅黄,并渐渐地染成金黄。进入冬季,即便树叶被剥光,树枝也不像其它树那样,呈一边倒的姿态,而是毅然从树杆中间交错伸展着,一只只宛如巨人的手臂伸向四面八方,无论是粗干还是细枝,没有一个横生的,更没有一个是垂头的,你牵曳着我,我拥抱着你,不屈向上,生生不息,绽放着生命的坚贞和倔强。

  我喜欢在这条路上散步。春天伊始,灰褐色的树枝在春风吹拂下涌出点点骨朵,接着每个骨朵便吐出片片嫩叶,没多久枝条就悄悄地披上一层绿纱。一场春雨过后,叶子立刻摇出一把把精巧玲珑的小扇,翠绿嫩黄,生机盎然,恰似英姿勃发的少年。清晨,我在树下跑步,朝阳给银杏树叶披上一层霞衣,绿色的树叶在微风中闪烁着五颜六色的晨光,仿佛身穿绿衣的仙女在翩翩起舞,婀娜多姿,颇有神韵。我呼吸着绿色,品尝着美景,心情无比愉悦,新的一天从美好的此刻开始。

  “银杏单株不能长”,银杏树有雄雌之分。每当成群的蜜蜂在树上忙碌的时候,银杏花就开了。我常常站在树下细细观察,银杏树的花不像桃花那样艳,也不像梨花那样雅,而是又小又密,很不起眼,颜色和树叶相仿,常常被人忽视。雄树气势雄浑、伟岸苍劲,开的花似长椭圆形;雌树雍容富态、葱郁端庄,开的花像开叉的两三个小球靠在一起。雄树决定着雌树开花的质量和秋天结果的数量。

  夏天的银杏树生机勃发,枝杆挺拔,树杈上分长出许多纤细的小枝,上面成簇而生的小叶子日甚一日,渐渐形成一把把扇形叶片,不久便茂盛浓荫,遮天蔽日,散发出一股淡淡的清香,舒心怡人。每当我树下漫步,望着这一把把绿绒遮阳的大伞,一股凉爽就扑面而来,身心的炽热和浮躁顿时驱散,无穷的惬意荡漾心头。

  银杏树的果实,在这个季节也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日渐丰满,果皮慢慢从青色变成淡黄色。不过果实太小,掩藏在枝叶之间,极难发现。

  当然,银杏树最美的季节在秋天。秋风乍起,银杏树便敏感地捕捉到秋的信息,开启生命中又一次美仑美央的换装。先是一天天染黄自己的青丝,然后一件件脱换自己的靓装,十来天后改变了模样,树叶褪去浓浓的绿色,扇形的叶面被镶上金黄色的牙边,这是在演绎盛夏与金秋的融合之美。进入中秋,银杏树开始摇曳满树的黄。这不是一般的浅黄或深黄,而是像熟透了的杏子那样明黄,那样纯净,不沾惹一丝杂色,躲也躲不开,闪也闪不过,太阳光一照,发出金子般的色彩,露出一树的典雅和大气,灼灼生辉……霜染过后,银杏树叶没有像多数树叶那样很快变黄、卷曲、枯萎,而是变成了灿灿的金色,黄里透着一丝丝的红,红里藏着淡淡的黄,通透明亮,金光闪闪,跳动着一种炫目的美,让人恍如置身世外,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叫“金秋”。走在这样的路上,我常常思绪奔腾:年过花甲,是不是也如同这秋天一般,正在开启人生的第二个黄金期?我们经历过人生最美丽的春天,我们看尽人世间最繁华的一切,现在可以开始做一次真正的“我”了。悠闲、逍遥、安逸,应该是我们追求的美!

  或许是夏季特别高温少雨的原故,今年的银杏“秋叶”比往年提前一个月到来。秋风刚刚吹起,树叶就开始变黄,不久便盘旋飘落,先是星星点点,随后潇潇洒洒,像成千上万只飞旋的蝴蝶,没有离别的苦楚,没有凋敝的惆怅,没有衰亡的绝望,闪烁的是从容而平静的美。倘佯在这样的路上,被这种汹涌澎湃的金色所浸染,所洗涤,宛若行在画中,走在诗里,心情舒畅无比而又感慨万分,人生何尝不是如此?再雄伟的辉煌不会永远驻足,再痛苦的失意也会随风而过。我弯下腰捡起一片扇形完整、没有一点瑕疵的叶子,放在手上擦了擦,闻了闻,一缕淡淡的清香沁入肺腑。这是一片承载风雨、铭刻思念的叶子啊,我小心翼翼地把它拿回家,夹在书里,作为相逢的美好记忆,永久珍藏。

  深秋,是银杏果成熟的季节。在熠熠生辉的银杏叶丛中,纵横交叉的树枝上结满了银杏果,由深黄色,再到白色,果皮由硬变软。圆圆滚滚的银杏果,一串串的,黄澄澄的,有的隐藏在稠密的树叶里,有的爬到树的顶端,有的坐在树枝间。银杏果熟透了,同落叶一起洒落,每天早上,门前都落满了黄叶和银杏果,人经过时,无不脚步轻轻,小心谨慎,生怕踩坏了银杏果。但车过之后,许多银杏果被轧得粉碎。妻子惋惜地说,银杏果具有很多的医疗效果,我们捡一些回家吧。于是,我们拿来篮子,在路上拾起一个个金灿灿的银杏果。采集回家后,把果子放在大桶里,装上水,放上一段时间,果皮便渐渐腐烂。我们捞出一颗颗白白的果核,洗净后放在筛子上晒,晒干后装置布袋中,放在通风阴凉处保存起来。

  初冬过后,银杏树上稀稀拉拉的叶子,挡不住寒风的刺激,纷纷徘徊飘落,这是秋通过冬捎给春的最后一份信笺。每一个叶脉上都写着一生的繁华与斑驳,写着对春天的思念与向往,写着生的快乐与死的坦然。当朔风粗暴地将树叶全部捋尽之后,整个树干显得有些干枯、弯曲,可它们苍而不老,树杆和枝条随风起舞,傲然屹立,不卑不亢,刻画着坚韧与执着。每当我停足于风中,凝视着光秃秃的树干,心中便涌起一份柔情,赞叹银杏树的顽强与淡定:豁达地面对叶枯叶荣,平静地等待春的来临,这是对生命锲而不舍的追求啊!

  我从银杏树下走过一年又一年,完成着生命中一个个轮回,体会着不同季节的不同气息、不同斑斓、不同秀美。在与银杏树的频频交流中,我渐渐地读懂了银杏树,读懂了人生。人生,和银杏树有什么两样?快乐与痛苦,杰出与平庸,繁华与暗淡,生存与死亡,统统熬不过时间。只要不自暴自弃往前走,就会领略不一样的美丽,就会体会千差万别的滋味,就会活得通透,活得潇洒,活得自在。

 

[责任编辑: 周雨濛 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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